专题访谈策展与批评

  • 送花艺术
  • 2024年11月18日
  • 在进入21世纪的第三个十年,中国当代艺术的面貌无疑正变得更为多元而丰富,而艺术批评在面对不断变化的国内外环境,则面临着尴尬而无力的处境。当下中国是不是还有艺术批评?如果有,又存在哪些问题?99艺术策划 “批评的迷茫” 系列访谈,邀请重要批评家、策展人进行深入交流。今日邀请策展人俞可,谈谈困难之中的策展与批评。 策展人俞可工作照 &ldquo

专题访谈策展与批评

在进入21世纪的第三个十年,中国当代艺术的面貌无疑正变得更为多元而丰富,而艺术批评在面对不断变化的国内外环境,则面临着尴尬而无力的处境。当下中国是不是还有艺术批评?如果有,又存在哪些问题?99艺术策划 “批评的迷茫” 系列访谈,邀请重要批评家、策展人进行深入交流。今日邀请策展人俞可,谈谈困难之中的策展与批评。

策展人俞可工作照

“艺术批评在不断更迭的文化语境中,如何做到对自身知识的怀疑?”

Q: 当下中国当代艺术有个有趣的现象,“批评家”越来越少,“策展人”越来越多,从前的一些批评家转换为策展人,那么有效的艺术批评是否会面临持续的缺位与失语?

俞可 :首先,我不会二元对立地看待这个问题。作为策展人,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展览中拥有越来越大的主导权。国际上一些重要的展览,如卡塞尔文献展、威尼斯双年展、圣保罗双年展的策展人主导性可能会好一些。那些展览中,尽管也有各种利益的纠缠,但专业性仍然是前提与共识。这一点,还需要中国的展览好好学习,不应在过多的人际关系和利益博弈中,迷失掉自己的目标。另外,不要乐观地认为批评家或策展人的身份能给今天的艺术生态带来多大的改变。展览的顺利实施,并不是策展人的一己之力,还需要各方面的协同合作,策展人只是整个展览环节的组织者和协调者。

关于艺术批评,今天所面对的文化环境与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人们对它的定义、范畴和影响,也用了更多的想象。在我看来,批评的过程与艺术创作的过程相同,是在不确定中进行的,面对当下的艺术创作与展览环境,很难有一种清晰的轮廓或具体的目标。或许只有通过不断地调试焦距、自我怀疑来更新对艺术的判断,同艺术家一起生长出新的认知。

而艺术批评的缺位与失语的问题,也是今天艺术生态的现实所赋予的,不用总是强调或者夸大某一方面。艺术批评本身就是艺术发展的历史产物,在某些社会转型的特殊阶段,艺术批评的文化作用显得十分重要,但社会文化认知环境的改变,也会对艺术批评的生长产生影响,并非都是有利其发展的环境。在不同的环境中,艺术批评的话语模式、价值判断也会相应地转换。

尤其是在今天,各显神通的自媒体对传统的批评模式既是冲击,也是补充。我觉得当下有两种艺术批评值得关注。一是如你所问,批评家转换为策展人,身份的转变势必会带来立场变化。从这个角度来说,批评的客观性确实会被稀释。策展人在组织展览时的立场选择、话语阐释、价值判断与纯粹的批评家肯定会不同。很多展览中的策展人更像活动司仪一样的存在,并不具有批评的精神内核。第二,自媒体中成长起来的这批年轻人,从自己的知识角度出发对艺术提出质疑与批评,他们的语言方式与媒介方式都更为灵活,也可能会孕育出艺术批评的新视角。这些变化都是艺术批评自身发展的正常过程,不存在未来会不会更好这样的说法,它本身就只是艺术生态中的一个环节,整体的生态良好,各个环节才能良性发展。

策展人俞可工作照

Q: 您刚刚也提到,自媒体中崛起的艺术批评,提供了不同于传统艺术批评的新视角,但也不乏颇为恶意的“攻击”,您如何看待这一新现象?

俞可 :今天,有些自媒体平台中涉及的艺术批评的话题、角度与方式其实还挺有意思,丰富了人们对艺术的看法。媒体生产和传播方式的改变,正在消解人们对艺术批评既定模式的认知。在这样的环境中,艺术批评也必须要面对新的文化内容、话语体系,并保持对自身知识质疑、更新的能力。

你提到的网络自媒体艺术批评所呈现的“攻击”,在我看来更多也是一种对既定艺术叙事的“质疑”。或许这就是今天的时代特征,在艺术生产过程中,创作者和观众的认知与感受本身就存在着差异与误读。从个体的角度出发,无所谓观点立场的“对”与“错”,以及情感体验的“好”与“不好”,每个人都可以建构自己心中的哈姆雷特。对艺术的假设、猜想、感知与质疑,本身就是艺术存在的价值。

至于质疑、批评过程中的立场选择、语言风格和情绪表达,更多取决于个体对艺术批评定义的理解,以及各个社会具体的文化环境的接受程度。所以,我所理解的艺术批评并非限定在说“好话”或者“坏话”,而是基于不同思想所建构起来的价值判断与当下艺术发展趋向之间的关系。有时候,语言的挑衅或情绪的宣泄只是艺术批评的某个刺激点,尤其在今天的媒介环境中,它们的出场方式够激烈,也更容易赚得大众的眼球。

落实到中国具体的艺术批评环境,我们会发现艺术创作本身更强调“为谁服务”这个问题。当艺术的叙事功能大于因素时,单纯地谈艺术批评本身就比较困难。当某些艺术现象出现时,即便专业的批评家,也未必能在这样的现实环境中做出迅速的回应。再加上互联网自媒体的兴起,对艺术批评自身的专业职能也构成了挑战。

现在我们讨论这个问题,其意义在于我们需要厘清艺术批评与目前我们所处的文化环境之间的关系,不要过度指望在一个消费主义横行的时代,自己不感知、不思考的前提下,其他任何人可以帮助你正确地认知艺术,包括艺术学院关于专业知识的划分,以及老师对学生的教导,外在话语也只是另外的个体感知输出的结果。很多时候,艺术会在一个不尽人意的循环系统里制造出各种交融,从独自生长到进入社会共享,进而再蜿蜒曲折地渗透到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所幸的是,今天的发达的媒介环境让我们只要认真学习,就能获得走进并判断艺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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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不是好为人师,更不是居高临下”

Q: 实际上关于艺术品的判断,在中国当代艺术语境中是持续被“生产”出来的,但相对专业与中立的艺术批评在各种各样的外在因素影响下,有些力不从心?

俞可 :今天,当大家讨论艺术批评的失语与缺位,是对当下中国艺术生态建构的一种提醒,从批评再到媒体传播,都存在很多问题。艺术批评与每个环节存在的问题都密切相关,很难将其完全地分开讨论。所以,我还是认为不要把艺术批评的位置放得太高,它不过是对现实文化生态的反省。

另外,艺术批评只是观看艺术的一种文本方式,而不是对艺术的俯视。创作者和批评者从问题的个体感受与思考出发,可以有完全不同的立场与表述,彼此平等,不需要存在好为人师或者居高临下的声音。

对于今天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而言,批评家更重要的是走进艺术家工作室,深度了解艺术家的创作路径;去到美术馆现场,感受媒体环境中作品的不同状态;广泛接触观众,探索艺术公共化的有效方式。而不是像过去一样,艺术批评的生产就只在从文本到文本,文本到图像的知识范畴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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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如何看待批评家与市场推手之间的关系?

俞可 :2015-2018年,我与大名鼎鼎的英国策展人诺曼·罗森塔尔一起策划了“海南城市公共艺术计划”。与他相处的时间里,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今天的艺术环境中,艺术史家、策展人和批评家的身份完全可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个人的工作范畴不会分得很清楚,今天国内很多批评家也是这样的情况。至于“批评家会不会成为潜在的市场推手”,我还是认为因人而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工作策略。总的来说,中国的当代艺术所面对的是一个越来越包容、多元的工作环境,批评家完全有机会参与各种工作。

Q 有读者反映,严肃的艺术批评文章有些看不懂?

俞可 :对于当代艺术作品,不同领域的观众,都在用自己已经掌握的知识来作出判断。是否“看懂”,关键是怎么理解“懂”。站在美术馆的角度,显然不可能要求所有观众都能完全同步理解艺术家的创作初衷,即便了解也未必会被接纳。这种场域内,“不懂”或许还可以促成某种交流的出现,让差异与误读碰撞出多元的文化内涵。而对于艺术批评,也很难说批评家真正了解艺术家。今天批评的话语表述,更多是根据艺术创作中呈现出来的主题判断、媒介实验、形式塑造来形成某种价值判断,挑战我们关于艺术的常态认知,而非完全复刻艺术创作的过程性内容。面对艺术家的个体创作,批评家也只能链接自己的有效知识,而这种知识是否能在传播过程中与公众产生联系,也是批评家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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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批评是艺术生态里存在的一种审视态度”

Q:在当下艺术批评中,各种评价方式和评价尺度似乎同时存在?使用不同的标准,没有共同的话语平台,从艺术家到批评家,在您看来要如何面对这一问题?

俞可: 很难用有一种绝对的评判体系,或者整齐划一的标准,以及技术参数去判断今天中国的艺术现场。不同的评价体系都有自己的认识角度,要区分认识角度的差异,需要有非常具体的案例才能展开。只是,如果出现了一个具体的标准,且是唯一的标准,它和艺术也就也没有关系了。

艺术批评是艺术生态里存在的一种审视态度,但它并不是个体艺术创作的指挥棒,也不是行业的固定标准,不用寄予过多的期待。今天中国的艺术生态并没有成为大家期待的结果,艺术批评身处其中肯定会受到影响,我们不能将真实的艺术批评寄托于某种乌托邦的环境预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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