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与尼德兰是文艺复兴时期两处重要的艺术繁荣地，然而人们往往认为这一时期的巅峰仅是由意大利的艺术家们造就的，而忽略了尼德兰画派对后世的巨大影响，这对尼德兰艺术来说无疑是片面的。

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艺术，在如今看来，依然是西方艺术史上不可逾越的高峰。这个时期的艺术繁荣地，主要集中在意大利和尼德兰。虽然人们普遍把意大利的绘画风格看作文艺复兴艺术的发源地，但若说还有一个画派可以与之抗衡，那便是尼德兰画派。

什么是尼德兰画派？

罗伯特·康平《降生》，1420年

尼德兰一词源自于荷兰文中的“Netherlands”，意为“低地”。它并非单指一个国家，而是指历史上的一个地区，相当于今天的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以及法国东北部一带。由于地理条件优越，尼德兰成为了欧洲西北部重要的水陆交通中心。

14世纪以后，手工业、纺织业发达，经济和文化日益繁荣，成为继意大利之后的又一欧洲文化艺术中心。

罗伯特·康平《天使报喜》

罗伯特·康平《圣母的婚礼》

尼德兰的艺术风格自成一派，在15世纪愈加趋于成熟，以其在绘画方面的成就最为突出，故后人总以尼德兰画派称之。尼德兰绘画脱胎于中世纪时期的哥特艺术，在文艺复兴初期盛行祭坛画，绘画风格有着比较浓郁的宗教气息，严肃、静穆，人物形象不够生动。

汉斯·梅姆林《末日审判》

然而，受到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影响，画家开始用更多的笔墨描述人们的日常生活。现实主义的世俗绘画逐渐增多，最终形成了尼德兰风格画和早期团体肖像画，在16世纪脱离对宗教画的依附，成为了独立的绘画派别。

罗伯特·康平《一个男子的肖像》

代表人物

如果用艺术家的名字标记尼德兰画派发展的几个关键点，凡·艾克兄弟是其奠基者，希罗尼穆斯·博斯象征着这种绘画风格的高峰，而老彼得·勃鲁盖尔则标志着这一时期的结束。

凡·艾克兄弟

扬·凡·艾克与其兄胡伯特·凡·艾克一同被称为早期尼德兰画派最伟大的画家，也是15世纪北欧后哥特式绘画的创始人，他们一同被称为凡·艾克兄弟，被视作尼德兰文艺复兴的奠基者。

艺术家扬·凡·艾克

胡伯特·凡·艾克出生于1370年，扬·凡·艾克出生于1385年。虽然是同时期的画家，但相比于兄长来说，弟弟显然在艺术领域受到了人们更多的关注。

1422年，扬·凡·艾克因为在绘画领域天赋过人被选入宫廷，成为了荷兰约翰伯爵的室内侍从以及画师。两年后，这位伯爵去世，他便移居到了佛兰德尔，因为自身出众的才华而受到勃艮第公爵的赏识，最终决定定居在布鲁日为其效力。

扬·凡·艾克 《羊的崇拜》，1425-1429年

1425年，扬·凡·艾克的哥哥胡伯特不幸离世。早在1415年时，他就接受根特市的市长委托为其定制祭坛画，令人惋惜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完成这幅传世经典便离开了人世。所以剩下的部分便由弟弟继续完成，直至1432年，整整花费了18年的时间才得以大功告成。

凡·艾克兄弟《根特祭坛画》，1432年，平时祭坛画两翼合拢，只能看见外部的画。

《根特祭坛画》令扬·凡·艾克名声大噪，人们普遍将褒奖都给予了扬·凡·艾克，而早已去世的胡伯特为这幅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巨作所作出的贡献似乎已经被人淡忘。而作为弟弟，扬多次在作品的铭文中表达着对兄长的思念之情，将对他的敬爱永远埋藏于内心深处。

凡·艾克兄弟《根特祭坛画》（局部）

这幅画的出现，标志着一个属于人文主义艺术的新时代已经到来。虽然是宗教题材的绘画，但画家却将重点放在了表现现实世界的情景上，以宗教的视角来叙述最平常的生活，这种做法在当时是极具突破性的，并且奠定了尼德兰画派发展的基础。

凡·艾克兄弟《根特祭坛画》（局部）

值得一提的是，在创作《根特祭坛画》时，凡·艾克兄弟尝试用油调色，令画面变得透明而富有光泽，易于上色，因此有不少人将他们看作是“欧洲油画的发明者”。虽然对其二人发明了油画这一说法并没有充足的证据作为支撑，但他们在绘画技巧上的突破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影响到了欧洲艺术的发展。

扬·凡·艾克《阿尔诺芬尼夫妇像》，1434年

希罗尼穆斯·博斯

如果说凡·艾克兄弟是尼德兰画派的奠基者，那么希罗尼穆斯·博斯就是尼德兰画派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家之一。德国艺术史家潘诺夫斯基在《早期尼德兰绘画》一书中写道：“博斯的作品是我努力去描述尼德兰绘画的传统起源和特征潮流中，一个孤独而难以接近的岛屿。”

希罗尼穆斯·博斯《干草车》，1516年

博斯出生在艺术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家。然而，历史上关于他的生平记载并不详尽，人们也仅仅知道他大约是在1488年时成为独立画师，居住在塞文托亨博斯城。

希罗尼穆斯·博斯《末日审判》（三联画）

15世纪是欧洲历史最为动荡的一个年代，罗马教廷与大主教会的堕落逐渐显露，宗教运动席卷着整个社会，连绵不断的瘟疫让人们的生活如同炼狱。这样的背景也造就了博斯在尼德兰画派中独树一帜的创作风格。

希罗尼穆斯·博斯《人间乐园》（中间幅）

他在尼德兰画派早期现实主义的基础上融入自己的想象，用各种怪诞、夸张的形象描述罪恶与人类道德的沉沦，影射教会的堕落腐朽。在绘画语言上，也突破了传统的宗教气息，从民俗、民间寓言中吸取灵感，用幽默、具有警示意味的语言将其表现出来，这在当时无疑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希罗尼穆斯·博斯《人间乐园》（右幅）

比如他的代表作《愚人船》，就是以讽刺文学作品为背景，以画中的“愚者”象征社会上各种罪恶的行径，他们同乘一条船，由一个傻子驾驶着开往所谓“愚人的天堂”。船上一群荒淫无道者只顾吃喝弹唱，却不知傻子驾驶的船行将覆灭，以此来披露封建统治者的愚昧无知。

希罗尼穆斯·博斯《愚人船》 ，1490-1500年

博斯的绘画风格极具想象力并且构图复杂，在那个时期对受众来说无疑是晦涩难懂的，因此在当时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直至超现实主义崛起之后，人们才带着超越时空的眼光重新审视他的作品，这种夸张而又超脱的表现手法直至今日仍对超现实主义的艺术家们影响颇深。

彼得·勃鲁盖尔

彼得·勃鲁盖尔《收割》，1565年

艺术史学家们普遍认为，彼得·勃鲁盖尔是尼德兰画派最后一位大师，同时也是欧洲独立风景画的开拓者。

因为在他之后，尼德兰绘画与意大利的艺术风格越来越趋于一致，故他的作品可以被看作是尼德兰艺术发展轨迹的一个总结

彼得·勃鲁盖尔《儿童游戏》，1560年

因为他的两个儿子也是画家，并有一子与他同名，故人们称他为老彼得·勃鲁盖尔。

1525年，勃鲁盖尔出生于安特卫普东部的一户农民家庭，也许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他特别喜欢进行农民题材的绘画创作，人们更是亲切地称他为“农民的勃鲁盖尔”。

彼得·勃鲁盖尔《雪中猎人（冬猎）》，1565年

但他的作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未能被观众正眼相待，人们往往觉得这样题材的绘画显得粗糙庸俗。然而时过境迁，人们越发认识到勃鲁盖尔的作品所体现出来的重要性，其真正的价值并非在于如何真实地还原那个时期的农民生活，而在于歌颂农民之外还隐藏了其他的寓意。

彼得·勃鲁盖尔《死亡的胜利》，1562年

1563年，勃鲁盖尔移居布鲁塞尔，此时正值尼德兰爆发时期，于是他的创作便与人民反封建、反压迫的斗争结合在了一起。那个危险的年代往往不允许艺术家毫不遮掩地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所以他便借着描绘农民生活的契机抒发自己的思想感情。

彼得·勃鲁盖尔《通天塔》，1563年

其创作的作品表面上以现实中的人为中心，实则以《圣经》故事暗讽西班牙军队的残暴，并鼓舞人民进行斗争。勃鲁盖尔的这些作品可以说是当时普遍的社会情绪的反映。

彼得·勃鲁盖尔《反叛天使的堕落》，1562年

而尼德兰画派对后世的影响在于：他们发现了比绘画技法更重要的观念，一种超脱现实主义与神权主义的奇妙幻想，这使得艺术变得更加多元化，也打开了幻想世界的大门，影响了诸多画派，在艺术史上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

彼得·勃鲁盖尔《盲人的寓意》，1568年

尼德兰画派发展的轨迹是伴随着宗教改革、资本主义萌芽、争取民族独立等等一系列复杂的历史事件而进行的，正是这样的背景，造就了尼德兰艺术曲折、缓慢的前进之路，这决非三言二语可以说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