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观众走进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美术馆时，路易丝·布尔乔亚标志性的《Maman》正在入口处若隐若现。

布尔乔亚的作品与人生交织成一张神秘又充满的网，在艺术家的最新展览“日侵蚀了夜，还是夜侵蚀了日？”中获得蛛丝马迹。

作为艺术家在亚太地区所最大规模和最全面的作品展示，展览探索了布尔乔亚70年职业生涯的全部广度，展出作品包括大型雕塑到织物作品、水彩画、纸上作品，青铜器等120件，其中许多作品从未在澳大利亚展出过，包括《父亲的毁灭》（1974年）、《蹲伏的蜘蛛》（2003年）等。

新南威尔士美术馆馆长迈克尔·布兰德表示：“大胆的艺术家激励美术馆采用新的方法。我感到骄傲的是，布尔乔亚的艺术启发了一个展览，这个展览本身是探索性的，并充分利用了美术馆扩建后的潜力。”

路易丝·布尔乔亚“日侵蚀了夜，还是夜侵蚀了日？”展览现场

解不开的结，黑夜慢慢耗

新南威尔士州美术馆的“the Tank”空间是前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燃料库，步入深处，墙上投影着八十多岁的布尔乔亚正在剥橘子，她先用厚厚的黑色记号笔在果皮上勾勒出一个女性形象的轮廓，然后用刀划出线条，剥开果皮，曾几何时，餐桌前的父亲表演他剥橘子的“艺术”，一个看起来正常的橘子皮小人，当翻过它时蒂头的位置却有凸起。

当布尔乔亚讲述这个故事时，她那双雕塑家的手在橘子上自信地移动着，“也许听众们从未瞄过一眼。因为大家正在吃饭，也许还有人为我们感到难过，但我当时没有发现，我觉得他们都在笑话我们，而这是很痛苦的”。

《路易丝·布尔乔亚：蜘蛛、与橘子》截图

2008年BBC拍摄纪录片《路易丝·布尔乔亚：蜘蛛、与橘子》中，她回忆起这一场景，还像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在镜头前硬抿住了嘴，一种形成性和破坏性童年经历的展示带来伤害却从未远离——尽管已经过去50多年，这部纪录片是呈现布尔乔亚童年遭遇对其艺术创作产生的影响的最具体途径。

路易丝·布尔乔亚“日侵蚀了夜，还是夜侵蚀了日？”展览现场

展墙的另一边是布尔乔亚对父亲复仇的幻想画面《父亲的毁灭》，一张真小的餐桌上的场景，放置在一个让人联想到洞穴或子宫的私密室内，桌子上布满了肉色的人形形态，沐浴在象征愤怒、死亡和鲜血的柔和红光，如同某种杀戮的见证。

路易丝·布尔乔亚“日侵蚀了夜，还是夜侵蚀了日？”展览现场

《歇斯底里之弧》被悬挂在展厅的中央，拱形的躯体悬挂在一根由肚脐延伸出的丝线上，仿佛初生婴儿的脐带，夸张的形式表达了其压抑的情绪。

路易丝·布尔乔亚“日侵蚀了夜，还是夜侵蚀了日？”展览现场

新南威尔士美术馆国际艺术首席策展人贾斯汀·帕顿作为此次展览的策展人，他表示，“the Tank一直在等待布尔乔亚，或者布尔乔亚一直在等待the Tank。像是天作之合，尤其是布尔乔亚对地窖、水井、黑暗和深渊的关注。”

路易丝·布尔乔亚《女人之家》 1946–47

布尔乔亚的艺术生涯始于20世纪30年代末的法国。1946年，她的一幅画作《女人之家》被复制在露西·利帕德的《来自中心:女性艺术的女权主义论文》的封面上。

1982年于MoMA举办的“路易丝·布尔乔亚”展览

布尔乔亚的作品通过与女权主义艺术的联系获得了更广泛的认可。1982年，71岁的她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了一场回顾展，向全球观众介绍了她的艺术。在2010年以98岁高龄去世之前，布尔乔亚早已在当代艺术家的殿堂中占据了应有的地位。

如人们所熟知的草间弥生、妮基·圣法勒等女性艺术家借由艺术来治愈自身一般，布尔乔亚“自传式”的创作不涉及宏大叙事，而是来源于她自身的成长和生活经历。

布尔乔亚的弟弟，Sadie，布尔乔亚，布尔乔亚的父亲（从左至右）

她一生的创作都在织补童年的痛苦：童年时期父亲的冷漠及行为，母亲的软弱与忍隐，成婚后来到异国的孤独，后来母亲、父亲、丈夫和第一个孩子的相继离世……关于痛苦的主题成为她的事业，“我为挫折和痛苦赋予意义和形状”。

路易丝·布尔乔亚“日侵蚀了夜，还是夜侵蚀了日？”展览现场

“日侵蚀了夜，还是夜侵蚀了日？”源自布尔乔亚2007年的同名作品，镜面下方篆刻的蓝色文字来源于她的日记。

翻篇之后，是新的白日

布尔乔亚在70多年的时间里尝试了一系列不同的媒介，将自己牢牢地镌刻在定义20世纪艺术的多场运动之中。庞大的《蜘蛛》雕塑是其最具辨识度的作品，饱含了她对她母亲的记忆。

路易丝·布尔乔亚“日侵蚀了夜，还是夜侵蚀了日？”展览现场

今年5月，纽约苏富比拍卖行以3280万美元拍出其1996年创作的《蜘蛛》，这是拍卖场第二贵的女艺术家作品，仅次于乔治亚·欧姬芙的《白色曼陀罗》（1932年），后者在2014年拍出了4440万美元。“蜘蛛”已是全球各地不少博物馆和私人收藏的焦点所在。

2000年，《蜘蛛》在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首次亮相即引起巨大轰动。它的另一版本时隔20余年漂洋过海来到澳大利亚。

路易丝·布尔乔亚《蜘蛛》
钢 青铜，337.8 x 668 x 632.5cm，1996年
成交价：USD 3280.4 万
纽约苏富比当代艺术晚间拍卖
（创艺术家最高拍卖纪录）

布尔乔亚的名言，“我所做的一切都受到我早年生活的启发。”此次展览提供了其复杂的生活和情感的背景，以及如何与她的作品产生关联。

路易丝·布尔乔亚“日侵蚀了夜，还是夜侵蚀了日？”展览现场

美术馆南楼侧重“白日”的展现，与“the Tank”空间的“黑夜”形成对比，展出了从20世纪40年代突破性的雕塑系列人物，到创新性的“细胞”系列，以及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初为纪念她母亲作为裁缝而制作的纺织品作品等。

路易丝·布尔乔亚“日侵蚀了夜，还是夜侵蚀了日？”展览现场

“螺旋”第一次出现在布尔乔亚1951-52年的作品《螺旋女人》中，直到21世纪之后，“螺旋”依然出现在她长久的艺术生涯之里。“当我还是孩子时，我会在河里清晰挂毯，会把它们放在一起旋转拧出水来……”在《情侣》中，两个交缠在一起，上半身如螺旋般缠绕起来，诉诸人与人的关系。

1960年代，布尔乔亚的雕塑作品中，身体形态和身体部位变得更加有机，在形状和材料上，她开始使用乳胶、石膏、大理石和青铜等材料，在她看来，“身体可以被认为是一个有山丘、山谷、洞穴和洞的景观。”

路易丝·布尔乔亚“日侵蚀了夜，还是夜侵蚀了日？”展览现场

“细胞”系列装置的创作占据了布尔乔亚近20年的时间。1991年，80岁的布尔乔亚展示了一组六件“细胞”系列作品，从此定义了她对“环境雕塑”的诠释。密集、充满幽闭恐惧的“细胞”内部，是家具，挂毯和衣服等，共同形成了难以逾越的屏障。

1974年，路易丝在纽约家中的工作室

阿德勒说：“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布尔乔亚正是后者。所幸的是，历经近一个世纪，她终于通过艺术构建了属于内心的真正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