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耶罗·曼佐尼《艺术家的粪便》

最近，微信时代的艺术写手们围绕“看不懂”的艺术是不是“大便”，好一番争吵，惹得朋友圈频频刷屏。

事情是这样的，首先有一个外国小哥用视频把那些看不懂的当代艺术、观念艺术的代表艺术家进行了非常解气的冷嘲热讽。接着，文艺类自媒体大IP“顾爷”发表了一篇名为《看不懂的艺术，就是大便》的文章，更加立场鲜明地彻底否定。反方文章也应运而生，有唐僧般苦口婆心教导如何看懂当代艺术的，也有直截了当怼过去——《当代艺术不是大便，顾爷才是》。

这种粪便满天飞的场合，本不该凑进来，但实在按耐不住，因为我发觉他们可能既误解了艺术，也误解了“大便”。有点故作惊人之语，我觉得，不能正确理解“大便”，就不能正确理解艺术，当然包括“看不懂”的艺术。

庄子曾说“道在屎溺”，赵州和尚也曾云“佛是干屎橛”。史上的大思想者都是透彻的，不应该有世俗的禁忌。大便又怎么了?谁这么讨厌它，你十天半月别拉它，看你死不死。记得新中国成立后，为了改变世俗对劳动人民的鄙视，国家还专门接见掏粪工人，最高权力的手与掏粪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照片，象征着中国进入了一个崭新观念时代。在上山下乡的火热年代，也曾有类似“没有手上大粪臭，哪来碗里米饭香”的教导。另外，即使从造型角度看，令人厌恶的大便的造型也是非常科学和完美的。最早把大便画得可爱的，我觉得是蔡志忠，他的漫画里经常会出现那一坨螺旋状小可爱。观念一变之后，这个小可爱还被做成了软绵绵的布玩具，粉红、粉绿，非常欢乐，很受孩子喜欢。

一部艺术史，实质上也同时是人类思想观念的演变史。每当观念转变过程，新的观念会催生新的艺术形态，而新的艺术形态又会推动社会观念的改变。不过，这个过程中，也必然会有观念的冲撞。在中世纪模式的宗教绘画原教旨主义者眼中，达芬奇的画就是“大便”;在达芬奇模式的原教旨主义者眼中，莫奈的画是“大便”;在莫奈模式的原教旨主义者眼中，毕加索的画是“大便”，杜尚是“大便”，波洛克是“大便”……

所以，我觉得不管把“看不懂”的艺术骂成“大便”，还是把顾爷骂成“大便”，都近似于赞美对方，没有攻到要害。不要吵起架来就不顾一切地扔大便。有时候还扔错了对象。譬如被顾爷视为“粪便”的杜尚的小便池，以及被外国小哥不齿的皮耶罗·曼佐尼的罐装大便作品，其实是这两位对当时艺术界的嘲讽，他们应该与你们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啊。

被骂成“大便”的当代艺术中，并不是所有的都是令人看不懂的;被视为“看不懂”艺术对立面的古典艺术，也不是那么容易都看得懂的。不信?你到卢浮宫去给我讲解讲解那些栩栩如生的画在讲什么?不是专业对路的美术史家，还真的讲不清。你以为你觉得上面画的鼻子眼睛耳朵逼真就是看懂了?要真正看懂大多数艺术作品，还是需要了解作品所产生的时代背景以及作者所想表达的思想，不管是你认为看得懂的古典艺术和看不懂的现当代艺术。另外，当代艺术本来就是属于试验性艺术，它不是卢浮宫里经过历史筛选后的经典艺术，围绕它进行争论和探讨很正常，是有助于艺术发展和促进人们对艺术的关注与理解的。不管是古典艺术还是现当代艺术中，都有真诚的思想者、开拓者，也有装神弄鬼的国王新衣。如何区分，不是用看得懂看不懂来说事儿的。这个另当别论。